自己的堂口立在别人家可以吗(堂口必须立在自己家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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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心然简介：陈艳萍，湖北天门人，现居武汉。从生命的原香出发，与美同行，抒写生活，乡愁，诗情以及远方。

　　我的家乡，在湖北天门。天门。天之门，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。外地人一听此名，马上会联想起李白的《望天门山》：天门中断楚江开，碧水东流至此回。两岸青山相对出，孤帆一片日边来。他们就会问：是古诗里的天门吗？

　　我自己念叨家乡的天门，也会和外地人一样，想起李白的诗来。我的家乡是有一座天门山，但不是古诗里这座。我不曾登过，就觉得该有古诗里的气势。

　　事实也的确如此。几千年前，江汉平原是一望无际的江河。家乡的天门山是大洪山（绿林山）脉的末端（天门山、佛祖山），所以又叫竟陵（终止之意）。由于天门山这条余脉直入江河，古人依山而漁，筑城而卫。地理位置有些像现在香港或者广州，周边被水包围。靠山吃山，靠水食鱼。因此，此地非常繁荣。

　　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，从渡口埠头衍生出很多鱼市来，致使现在天门下属的乡镇，名字特别大气。如同苏子从黄州到惠州到儋州，都是州。那些名字，从拖市到皂市到卢市到胡市到三民市，都是市，使人疑心到了大城市。其实，大多是些风尘仆仆的小集镇。

　　这几个市中，皂市古镇最有名。儿时起，我即仰慕它。它离我的故乡三民市小街二三十里路。对于现在，只是踩一脚油门的事。而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，可以称作山长水远的遥途。

　　在故乡生活的十四五年间，我没有去过皂市，也不知道它在哪个方向，缠着爷爷奶奶问：皂市到底在哪里？爷爷年轻时赶马车去过，他说在很远的地方，走一天也走不到。奶奶没去过，说不清楚，随手一指，只说很远。

　　我的隔壁赵伯伯，是皂市人，他们一家经常去皂市走亲戚。很想从他们嘴里听到些关于皂市的事情，却无从问起。只能从他们一家人说着的皂市话过着的皂市生活里，徒生一些惆怅，一些向往。

　　天门说话十八“打”，皂市离天门近，每句话都带一个“打”字。而我们的小街，虽属天门，却在最西边，和汉川垌冢搭界。汉川说话十八“了”，我们的语音和他们靠，句句话后带“了”字。

　　赵伯伯家的皂市生活，在我们小街特别打眼。他们家烧煤球，很早就用高压锅煮饭。他们家用衣架晾晒衣服，不像我们在竹篙上搭。他们家的地面是水泥，不像我们是泥巴。他们家的人下雨从不打赤脚，他们家的穿衣柜上有一面大大的镜子，他们家的写字桌上有饼干盒，他们家有很多书报……

　　这就是我心里认定的皂市生活。我不羡慕北京，也不知道武汉，只觉得自己最向往的城市是皂市。那时节 ，故乡小街上的大人们，也难得去一趟皂市。没有通车，只能在拖拉机运输货物的时候，爬上车厢，大多是买必要的农用物质和办什么大事情。孩子老人，不敢往那里想。

　　每年暑假，赵伯伯家会来一位小客人，她叫娟娟，和我差不多大，一口皂市方言从她幽幽的小嘴巴里吐出来吴侬软语一般韵致。她皮肤白，身段儿美，穿裙子，穿好看的凉鞋，头发上别着发箍。她来了，我总跟着她，赏她那股子和我们不一样的气质。乘凉也跟着她，听她说话，说些她那个世界的事儿。在我心里，娟娟就是皂市的代言人。我看见她，就仿佛看见了皂市。这种烙印太深，以至于若干年后再见到娟娟，依然秉承着这种情思。

　　后来，我离开了故乡，也就离心中的皂市越来越远。等我终于要去皂市时，已人到中年。那是春天里，去皂市看望中学时的班主任。

　　此时，我已在武汉生活。见识过大城市的风貌，再看皂市，我发现，它没有我想像中的大，也没有我想象中的繁华。而同时，我也没想到：它是千年古镇，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和迷人的文化气息。

　　老师家在老城区，从马路转入巷道，是千年石板路。乌青油光，石痕斑斓 ，踩在上面，“咚咚咚咚”，是时光印记，有岁月的回声。当一座寺庙出现在我眼前时，我惊呆了。青石板，是通往白龙寺的路，这难道就是爷爷经常念叨着的白龙太子所在地？

　　蓦的，有往事浮上心头。那个年代，人们大多不过生日，有的老人，连自己哪天生都未必知道。我的生日是腊月初四，也不过，但是每年到了这一天，爷爷总不忘说一句：“萍伢好福气，和白龙太子一天过生日。”爷爷每次说这话时，极其虔诚。那时候小，虽不知道白龙太子何方神圣？但心底笃定这是个真神，否则怎么会有生日呢！每每想起，觉得自己比小伙伴们荣耀，仿佛真有了另一种依靠。

　　稍稍大些后离开故乡，每到生日，没有爷爷在耳畔唠叨白龙太子，但我依然记得它。只是随着年岁增长，已想当然地认为白龙太子是个子虚乌有的传说。爷爷如此说道，是想表示一份祝福。

　　看我如此木然和惊诧，老师说，这就是千年古刹—白龙寺。还给我讲了一段关于白龙太子的故事。

　　说是古时黄帝周游山川路经五华山时，大水咆哮奔流，便问是什么原因。一白发樵翁说：“昔日山下是肥沃的田园，一日，青白二龙突如其来。顿时，乌云密布，雷电交加，大雨倾盆。山下一片汪洋，变成了青白二龙的戏水池。它们时而山前双蛟戏水，时而山后二龙戏珠，大有吞没五华山之势。”黄帝听完大发雷霆，下旨治罪二龙。众臣子连连称是，只唯独大臣风谏言黄帝说：“治罪惩罚，二龙反会更加猖狂，不利于民，不如规劝二龙引水入海，恢复田园，将功折罪。”黄帝应允。风氏马上传达旨意：“二龙引水入海，还土于民，保佑五华山风调雨顺，百姓世代平安，黄帝不仅不加惩罚，还将奉为神龙。如若不然，碎尸万段，遗臭万年。”青白二龙忙叩头谢恩。

　　青龙表面上听进去了，一转身却不择方向扭头而去。只听得一声巨响，金山穿眼，银山劈两半，虎山转了弯，惊动了山神爷，金山陡长千丈，银山突高万尺，将青龙王压在山下，只留一截龙尾在五华山西北化为山石，如今在皂市镇西5公里处称之为“龙尾山”。

　　再说白龙择向往东，摇头摆尾缓缓而行，穿过云梦泽，越过洞庭湖，把水引入东海，五华山下活土再现，百姓拍手称快。白龙所过之处，留下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，即如今的长汀河。从此古风城内，五华山下风调雨顺，百姓平安，有民间流传的儿歌为证：

　　长汀河，长汀河，九垴十八弯弯多，

　　要问湾湾哪里来，白龙引水抄的窝。

　　金满河，银满河，河水满满鱼虾多，

　　要问鱼虾哪里来，伏羲爷爷送给我。

　　于是黄帝将五华山交大臣风氏管理，送白龙图腾给黎民百姓作吉祥物，并筑风城于五华山上，设祭坛供奉白龙，世代相传。

　　今日的白龙寺所在地，就是古风国都称所在地，有義农殿为证，遗址在五华山中学内。总面积约13000平方米，1931年大殿被烧毁，殿前仅存碑亭两座。一座刻有“须句氏旧都”，横额为“羲皇古处”，座刻为“风后先型”四个大字。1958年，该遗址经专家鉴定为春秋时期文物。两座碑亭，均毁于1967年。

　　老师说：风城，后来慢慢演变成皂市。

　　我来了兴致，追问老师，当年的风城，为何要改名皂市呢？老师一听，笑了，说这里面又有故事。

　　古时候的这一代，很多皂荚树。有一棵，尤其粗大繁茂。枝叶层叠，织成一顶巨大的绿篷，遮住半边天。有位姓赵的婆婆，住在皂荚树附近，她想给人方便，就在树底下搭了个茶棚，门口摆着凳子，让来来往往的人有地方坐着歇脚，顺便买碗茶喝。

　　汉高祖刘邦在一次战斗中被项羽击败，溃逃至楚地。有一天，他为躲避追兵，来到了皂荚树下的茶棚前。赵婆婆见刘邦又累又渴，就送给他几碗茶喝。刘邦见赵婆婆是好人，就请老人家救他。赵婆婆没有犹豫，把刘邦暗藏在茶棚里。追兵过来，赵婆婆机智回应，让刘邦安然度过一劫。追兵走远后，刘邦对赵婆婆说：“感谢救命之恩，日后我刘邦一定会报答您的”。

　　后来，刘邦当了皇帝，为了追杀项军余党，刘邦大肆杀人，很多无辜百姓遭杀害。有一天，兵将们杀到茶棚，刘邦想起赵婆婆，下令不准杀害他的恩人。兵将们找到赵婆婆，让她在自家门前插上一根皂荚树枝，这样就不会被错杀。赵婆婆心想：如果别人家门口不插皂荚树枝，不就遭殃了吗？不行，我得告诉乡亲们。于是，赵婆婆挨家挨户地通知大家在门前插一根皂荚树枝。后来，汉朝的兵将杀到这里，发现每家每户门前都插有皂荚树，只得撤兵走了。

　　因为皂荚树枝和赵婆婆 ，乡亲们保住了性命，他们很感谢，就把这个地方命名为“赵氏”。从那以后，人们越发喜欢在门前屋后栽皂荚树，以避邪除恶。皂荚树越来越多，再加上“赵氏”谐音，于是慢慢地就传成了“皂市”。

　　故事，经过岁月洗礼，如同顽石被炼成真金，不容许今天的我们说三道四。讲完皂市的来历后，老师引领我去白龙寺参观。

　　庙宇深静，偶有几声虫叫和鸟鸣传来。香火淡淡，树影悄悄，有神清目爽的感觉。

　　一进大殿，看见的是或站或坐的大菩萨小菩萨。我问老师，白龙呢？老师说不急，在后面。这才看清，白龙寺前后两个大殿，里面供奉的是观世音、释迦牟尼等佛像。中间有一个放生池，曾经叱咤风云，悔过自新的白龙，翘首欲腾立在池水里。

　　威风凛凛的白龙前面，被两块石碑压着的是当年昼伏夜出，制造洪水糟蹋庄稼的两只大神龟。它们鼓着眼睛，挤出几滴清泪，让人看后顿生恻隐之心。一失足成千古恨。一千多年来，它们在白龙寺里，身负重压 ，暗无天日。修身悔过，警示后人。

　　绕过九曲回廊，是庄严的大雄宝殿，两只石狮蹲坐在寺门两旁优哉游哉。一只足踩绣球，尽情玩耍。另一只回首张望，顾自私语。屋檐下的一角，是竟陵派创始人钟惺读书的地方。我坐在清凉的石凳上，闭目养神，那读书万卷才思飞扬的文学宗师正姗姗走来，朗朗的书声浩浩诗声正渺渺传来。

　　钟惺，1574年到1625年，皂市人，明代文学家，万历三十八年中进士。他的墓地，在今日的天门李场。钟惺一生，博学多思，简淡自持，为人严冷，不接待俗客。喜游山川、文笔深幽孤峭，有“吾辈文字到极无烟火处”之句。他还说：写文章，宜少而精，反对多多益善。他说文章有三等，选而作者，上也；作而自选者，次也；作而待人选者，又次也。

　　我们总说竟陵派，那竟陵派到底是什么呢？竟陵派在文学创作上崇尚“引古人之精神，接后人之心目”。“求古人真诗所在，真诗，精神所为也。”钟惺的好友，竟陵派另一创始人谭元春说：“夫真有性灵之言，常浮出纸上 ，决不与众言伍。”在这种理念支持下，竟陵派文学的创作要求和文本特点就显而易见：“察其幽情单绪，孤行静寄予喧杂之中，而乃以其虚怀定力，独往冥游于寥廓之外。”而当时的公安派，他们的理念是“古何必高，今何必卑”。重视自我创造性，个人性情流露，信口而作，诗风浅率轻直，朗朗上口。

　　其实，说直白些就是，当年的竟陵派不赞成用眼睛写作，而是用灵魂写作。这话一出来，我自己都觉得是悖论，文学创作不可能灵魂不到场。当然，也不能说哪一派好哪一派就不好。以钟惺和谭元春为代表的文学家们，崇尚的是个性和独孤的体现，呕心沥血，另辟蹊径，不走寻常路。

　　“南朝四百八十寺，多少楼台烟雨中。”见过些寺庙，但没见过白龙寺这般清贫和富足相对立的场景。没有名山大川的地理优势，没有南来北往的游客烧香拜谒，却以龙和菩萨共处一寺的格局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古镇扎根千年。给人们普照信仰之光，领人们走进智慧之门。

　　树小也招风，地偏并不能免灾。历史上，白龙寺屡经发兴，屡经损毁。古书记载唐鄂国公尉迟敬德重修寺院时，使其拥有前殿、大雄宝殿、后殿、大悲殿、五云堂，五华清憩、官房、禅堂等建筑群体。明正德八年，嘉靖十五年，白龙寺又经几番装修，越来越规模宏大，气势雄伟，工艺精湛。寺内有碑文载道：“栋楹穹窿，撑柱霄汉，丹碧辉煌，晃耀星日。”

　　明文学家李濂到此，写下“白龙寺倚五华山，寺下长汀抱楚关，上界藤萝低日月，暮天钟磬送潺湲。石岩暗暗归云宿，松阁冥冥独鹤还。可讶老僧闲说法，异花飒沓落人间。”最灵异的一次是抗战时期，日本人攻到天门皂市，驻扎白龙寺内。修碉堡需要木料，打起大柱的主意。派人用铁链系着白龙寺的大方柱，用四匹马拉。柱子纹丝不动，改用两辆汽车拽，也岿然毅然。

　　日本人无奈何，只得派人爬上去用锯子锯。“噗通”一声，一日本兵坠地身亡。一众大呼白龙显灵，失色，罢手。白龙寺最近一次损毁是大炼钢期间，庙里的菩萨被打砸拆毁送进了炼钢炉。

　　此刻，面对白龙，面对着几根千年大柱，陷入了沉思。家乡并无森林，这么粗壮神性的树木是从哪儿运来的呢？我想起爷爷。这寺庙，爷爷肯定来拜过。回想起爷爷眼睛里的虔诚，我又回到了童年时的想法，白龙不是传说。正是白龙的护佑，才使生养我的这片土地风调雨顺，人民安居乐业。正是沾染了与白龙同月同日生的福泽，我才是今天的自己。

　　老师说，每年腊月初三，人们纷纷前来为白龙太子祝寿。白龙寺里，鼓声咚咚，磐声悠悠，沉香袅袅，梵音绕绕。香客们神情凝重，虔诚的在威风凛凛，功德无量的白龙太子面前三叩首，许下自己的心愿，祈祷安康如意。

　　如此渊源和荣福，我却今日才抵达。燃起一炷香，面向白龙太子，诉说心底的感动和歉疚。千年古刹，人间福祉。听说，家乡的政府准备投入巨资扩建白龙寺，建造義农殿。让它恢复到古时的恢弘，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千年古刹，风城都会。我祈愿家乡的白龙，在不久的将来，有更多人前来瞻仰。我祈愿皂市古镇，在白龙寺的庇佑之下，焕发生机，成为旅游名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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